相爱后动物感伤,我和小芙的故事!(17)
红卫兵们打捞遍苇镇所有的水井,也没有找到子虚乌有的手枪。说他不老实,有意与人民为敌,把他拉到河滩上继续批斗。正是那一次,朱子奇被他们打伤了一条腿。幸好被路过河滩的高萍看到救了他。
心地善良,美丽的19岁的姑娘高萍不但救了他,还为他疗伤,最后突然爱上他,投入他的怀抱。那以后,朱子奇有了一段生命中最灿烂的日子。然而好景不长,高萍的父亲坚决反对她与一个“右派”分子交往,准备强行拆散他们,然而如花般美丽,善良,倔强的高萍在1968年的冬天投河自杀了,永远飘出了人们的视线。
我
2000年4月至5月间,我一直在西部旅行。后来从重庆到武汉的长江上,在四天四夜的航行中,突然想起并向你讲述起几十年前发生在故乡苇镇上的一些人和事。我只是想提醒自己,并回忆自己的年轻时代,在那躁动不安的青春期,你是否有过类似的焦虑,烦躁,不安和忧伤?你是否有过和我一样类似的经历?
人生就是这样,成长的过程往往不会一帆风顺,它布满了泪水和忧伤。
对一些往事的补叙
1979年暑假的一天,我正捧着一本《水浒传》在河滩的芦苇丛边看得津津有味。天气炎热,我把两只脚伸到河里降温,朱子奇正好从我身边走过,他停了下来,你喜欢《水浒传》。我说,我喜欢,小时候还听你讲过呢。朱子奇笑着对我说,他喜欢《红楼梦》,叫我有时间多读《红楼梦》,最好能多读几遍。不知为什么?我至今一直没读过《红楼梦》。朱子奇那时已经摘掉了“右派”帽子,安排到县城教育局工作。朱子奇至今未娶,直到1984年过世。1975年,我们队里有一头叫“乌驼”的牛。它性子烈,队里其它牛看到它就发出不安的叫声,甚至连人也怕它。有一次“乌驼”发起疯来和邻队的一头牛斗了起来。两头牛斗得眼珠通红,口角流涎,两对牛角死死顶在一起,谁也不善罢甘休,地上一片狼藉。人们想尽办法,找来竹竿,前头扎上稻草,点上火,用火和烟熏烧它们,还是分不开。这时有人想起了杜木,“快去叫杜木来”。杜木匆匆跑来了,只听他对“乌驼”吱地吹了一声口哨,“乌驼”突然停了下来,惊慌地掉头而去,老实得像棉花絮一样,让人难以置信。
杜木是个驼背,又有点结巴。他不习惯说话,偶尔说出几个短短的音节,也有点含糊不清,有时说急了,一把口水就流出来。更多的时候,他只是对我的问话点头或摇头,使谈话得以进行。他站在那里,从侧面看他,像一个皮影人。可我就是不可想象这么一个人怎么偏偏能制服这么强悍的“乌驼”。“乌驼”归杜木放牧,我常常看到杜木对“乌驼”喋喋不休。我有时想,或许“乌驼”能听懂杜木的语言。
十多年以后,我抱着两岁的儿子与妻一同回苇镇小住。我终于又看到了杜木,他还是那样子,只是比以前衰老多了。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,对我说,他早就知道我是不会呆在家里的,而他自己一辈子将在这里呆下去。我说,其实无论呆在哪里都一样,能呆在生养着自己的故乡不是更好吗?我不知道他能否听懂我的话,我还是这样说了,他至今还是孤身一人。
后来,我们谈到了“乌驼”。十多年过去了,我发现他眼睛居然闪动着泪珠。“我没法将它忘记”。杜木说。
1976年的春天,“乌驼”又发疯了,把队里刚来的一个女知青撞死了。杜木说,他一直后悔,后悔当时不在场,如果在场,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。他一夜没睡,第二天,他早早把“乌驼”牵上山放牧。中午时分传来消息说,“乌驼”在象鼻山断涯处摔死了。
我一直以为“乌驼”的死是杜木有意这样安排的。我没有问,一直到现在也没有问过他。
1975年苇镇供销社收购站收购橘皮,桃核,梅核,头发,牙膏壳,猪头骨,破胶鞋,破布鞋,破衣服,废纸,破铜烂铁以及某些药材。比如蝉兑。夏天的时候,河滩上的柳树上遍地都是,我们一边游玩,一边捡蝉兑。拿到收购站换钱,再到食品商店买薄荷糖吃。那绿白相间糖纸包裹的薄荷糖味道香甜清凉,至今还能记起。
陈傻子是个孤老头,靠捡废纸,废品为生的。据说年轻时弹过棉花。
陈傻子住在河边,用砖头和松木芦苇杆搭了一间屋子。十分的矮,又十分小,抬头就能碰到屋顶;里面放了一张床,蚊帐是灰的,破烂不堪。火灶就在门口,也是用几块砖头架成的。门前的空地上,终日不闲地晒着垃圾,橘皮,猪头骨,斑驳的浸过水的废纸。
靠河的街面上有两家企业,一家是木器社,一家是铁业社。每天放学我都要路过。木器社就是做木桶,木凳,桌子的。木头在刨子的冲刨下,薄薄地反卷起来,像一朵朵花,每刨一层,就发出一层木头的香气;等到刨成一堆刨花,香味就溢满街面。铁业社有几台车床,机声隆隆,火花四溅,随着铁花飞舞,一件锃亮的零件就呈现在眼前。我喜欢看师傅们锻打铁球。红红的刚刚从炉子里拿出的铁块,放在一个球形的钢模里,师傅们用铁钳钳住,来回翻转,在自动锤自上而下的打击下,锻打成一个铁球。听说是做水泥时用的。
陈傻子有时到木器社捡些木块,刨花当柴烧,有时到铁业社门口捡些废铁,师傅们没有为难他。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师傅把一块铁块扔给他。
陈傻子一个人,换来的钱用来养活自己。偶尔买点花生米,也买点酒买点肉。他没有菜刀,我看见他用剪刀把肉一块块剪下锅,胡乱炒两下,就盛出来,吃得津津有味。
1976年又发了一次大水,大水过后陈傻子的矮房子不见了,陈傻子也不见了。
1974年苇镇象鼻山上氟石矿。
五颜六色的氟石通过滑轮铁索铁吊桶从近百米深的竖井中吊上来,再倒入井架边的矿车上。矿车沿着两条三四十米长的铁轨缓缓向前移动发出沉重的声响。矿车在山腰移动,堆石场在山下。矿车移动,刹车,停下,再把矿车上的氟石沿山坡倒下,滚到下面的堆石场,再由工人冲洗,分捡,重新堆放在一起。
矿车在缓慢地移动,锃亮的铁轨和锃亮的矿车轮子,在阳光下发出一种坚硬的光芒。
我看见先凤穿着红色衣衫像火烧般飘动,一逝不返的岁月便在眼前一一掠过,纷纷扬扬。
先凤瘦小,显得柔弱,她人很沉静,从不叽叽喳喳,沉静中有一点严峻;因为先凤与其它女孩不同,先凤是个哑吧。
1974年哑吧先凤16岁,16岁的哑吧先凤在氟石矿堆石场做临时工。
先凤住在我隔壁,她不是先天哑吧,7岁时发了一阵高烧,高烧过后就便成了哑吧。我每次见到她,都会和她用手势交谈,一点问题都没有,大家都夸她聪明。
1974年,我9岁,先凤16岁。16岁的先凤长得亭亭玉立,她的眼睛十分迷人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烁。
1974年夏天的某个夜晚,先凤的名字在苇镇漆黑的上空绝望地回响,膨胀,变形,撕裂,变成某种可怕的东西在苇镇的上空纷纷扬扬;它凉飕飕地进入人们的心中,使敏感善良的人们心怀恐惧,无法入睡,人们在这个难以入睡的夏夜再次想到死亡。
晚上7点,从卫生院传出来的消息是抢救无效。先凤母亲在卫生院门口号啕大哭,哭声宣告先凤已经死了。
白天的时候,先凤在矿上堆石场工作,邻居9岁的男孩鸭毛因这天是星期天到堆石场玩,在堆石场的山坡上摘栀子花。装满氟石的矿车在来来往往运送氟石。下午5点钟装满氟石的矿车突然脱轨,沿着山坡滚下来。鸭毛正在山坡下面,鸭毛吓得尖叫了起来,眼看矿车就要压到鸭毛,先凤冲过去推开鸭毛,鸭毛得救了,矿车重重砸在先凤的身上。